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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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夜間維修局的巡邏隊都趁勢減半, 確實給他們提供了不少方便，幾十人在夜色中屏息前行，可以明顯看到維修局轄區混亂了許多......當然也有敘藜確實鬧了個天翻地覆的原因。
席娟雖然軍銜也只是上將可幾乎算是席家的領頭人, 席任和席慎禮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所以第五第六兩個區的軍部現在幾乎是群龍無首狀態。
內裏已經開始爭權。
席任只能撐著病體處理，只是當親兵找到灼心現有的資料給他時, 他掃了幾眼, 還是突然就吐出血來。
親兵慌張, 卻只看到他擡起頭來那雙血紅的眼。
“沈契......”他說出這兩個字, 頭向後靠，手指緊緊捏著那兩張紙。親兵不知道關竅，只知道席執行長確實與沈契關系匪淺，而且他們還常常見面。
沈契要做的“天橋”項目觸及上層利益, 是席執行長接手破雲城後力保他。所以，席執行長可能確實和傳言中所說一樣, 其實是灼心的臥底？
可是, 席任現在想到的只有, 他做主殺了沈契, 在席苒眼中是否也是一種他從未信任過她的證明？
他閉上眼。他口口聲聲會保護她, 最後卻在看著敘藜殺死沈契後, 逼自己妹妹走上了絕路。
黎明也為沈契的死耿耿於懷，可敘藜形如鬼魅連聯合體都奈何她不得。那天集會散去後他本來想追出灼心的地點，誰料遇到玩家沖突。
這次聯系上虞漆，他很謹慎, 用的只有玩家論壇：【我們可以談談。】
虞漆：【沒什麽好談的。】
黎明沈下眼眸：【齊天幾乎無法無天, 而且掌握了大部分玩家名單，你們真的打算和他們單獨對抗？齊天有實力的玩家數量並不少。】
言下之意就是, 虞漆和杜子寧現在的七星沒有這個實力。七星和齊天都是很早就建立起來的玩家組織，只是七星不如齊天那麽高調，也不認同齊天那麽暴烈的方式，所以存在很大分歧。
前段時間敘藜大鬧維修局，齊天趁勢崛起，吸引了很多沒能加入灼心的瘋子。
虞漆沒有多說：【我們選擇了灼心。】
什麽？！
黎明看著眼前這句話，手指繃緊想回覆虞漆，最後還是死死咬著牙關，慢慢發送過去一句：【她也配？】
她殺了沈契殺了那麽多人，為什麽還能得到這些人的擁護？那天在倉庫，他們都親眼看著敘藜如何挑釁玩弄聯合體，她用人命來做籌碼和挑釁！
哪怕沈契不是玩家，哪怕她攻擊的是NPC陣營，玩家中就沒有理想主義者，NPC中就沒有想追求和平之輩嗎？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敘藜對聯合體和浮空城三進三出，實力幾乎深不可測。】
黎明：【沈契一直在研究怎麽達成玩家NPC之間的和平，他是無辜的！但是最後連基因都破碎得沒辦法完整提取！她嗜殺如命怎麽可能和你們合作！】
虞漆知道。
她當然知道。
可是一個只和聯合體玩游戲的殺人魔，自然遠沒有同伴的背叛和暗處同胞帶來的危機四伏更讓人覺得可怕。
虞漆是死裏逃生才走到今天。她不敢再信任何人。
【我會考慮。但現在不會。】
黎明：【哪天她的憤怒傾瀉到你的朋友至交身上你就會明白。】
他眼睜睜看著虞漆的賬號暗下去：【她到底有多心狠手辣，喪心病狂。】
黎明手指發麻，同時想起在地下室的時候，沈契明知道會很危險還是潛出來給他們修改代碼。
浮空城實驗室說一人死亡。如果不是沈契保下了整個實驗室，如果不是他設計的程序，他們怎麽會在敘藜出現的情況下安然無恙，怎麽會被他們眼睜睜看著，活生生被她斬斷了氣息。
黎明絕不可能釋懷。他絕不可能允許敘藜就這樣殺了他自己卻毫發無損！
敘藜在夜色裏悠游，機械翅膀是沈契為浮空城護衛隊改進的，他自己卻從來沒有用過。即便違反軍規離開浮空城，也是為了聯結玩家和NPC。
敘藜神色淡淡地鎖定位置，打破窗戶進去後眉梢微微揚了揚，腰間機械鐵鞭轉動，槍口已經對準床上蜷縮的那人。
而楊明忠擡起頭，看清楚那身熟悉的傭兵裝，和她臉上熟悉的戲謔殘忍的笑的時候，已經本能地睜大眼睛。
但是不是恐懼，不是膽怯。
而是憤怒！
那是一種怒火灼燒變紅之後的赤色。
這赤色幾乎將這位年過半百的研究所所長心智給摧毀了。他應該過得很潦倒，胡茬沒清理過，潔白的白大褂被他揉得皺巴巴的。
現在是半夜，這附近並非沒有旅館，他居然在顧許的家裏，躺著光禿禿的木板床，連出聲都嘶嗬嘶嗬帶著病氣：
“是你！藏生！是你殺了藏生！！”
他手無縛雞之力，虛弱久了，翻下床來之後竟然就直接摔倒，但仍然不怕死地揪住敘藜衣角，敘藜的槍頂在了他腦門上，聲音輕快：“好久不見啊，楊所長。”
唐志打開了門，看到這一幕瞳孔驟縮，被安吉爾咬牙拉住。別在她殺人的時候過去，否則，敘藜真的可能會直接動手。
而黃稚也認出了他是誰。
受害者那麽多，楊明忠只不過是其中一個。
黃稚也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顧許的房子。他是科技大學的教授，敘藜殺死藏生後就是在顧許家中殺死了他，毀了意識上傳的副本。
維修局審查他的時候，也是把他軟禁在這裏。
楊明忠喉嚨嘶啞：“你居然，你居然還敢回來。”他喘著粗氣，健康手環已經沒電了被他扔在一邊，不然現在該瘋狂報警：“你在這裏殺了兩個人，居然還敢回來！！！”
敘藜看出楊明忠沒有精力喊來護衛隊，放下槍繞著楊明忠轉了一圈：“研究所為陸大隊長立了大功，應該高升才對啊，怎麽這麽落魄。”
她嘴角冷笑，低下頭輕聲：“怎麽，揪出叛徒的那三十萬。”她拍拍昔日導師的肩膀：“沒落在你們頭上？”
楊明忠的眼睛濕潤而渾濁，他擡起頭看著敘藜，臉不可逆轉地衰老了，出現陣陣溝壑。
他明明知道眼前這個人不在乎人命，還是強行拽緊她衣角，簡直像挑釁和尋死一般：“你把藏生。你把藏生的東西扔哪去了。”
他嗓音發顫：“藏生！藏生......”
藏生的東西。藏生的一切。
不該掉到泥裏。
敘藜眼角抽動一下，她壓下血管的沸騰，輕聲細語：“所長在胡說什麽。”她微笑，看起來像撒旦在憐憫可悲的信徒：“他們的東西，我不是殺人的時候，就銷毀幹凈了嗎？”
尤其是這裏。
尤其是顧許。
敘藜環視一圈。
她走之前還隨手扔了一顆炸，彈。所以這裏沒開燈，仍然能依稀看到地面和墻上焦黑的痕跡，所以這裏面空空蕩蕩，卻還有一個楊明忠守在這裏。
他該感謝他當時極力阻止陸弋進入研究所給她爭取了時間，不然看到他在這裏埋伏她她只會第一時間就殺了他。
待他尊敬視為老師的藏生只是一具傀儡。
說到底，他們是為了她而活著。
楊明忠卻猛地激動起來，他跪在地上，根本站不起來，卻敢於在這個殺人魔面前嘶啞高聲：“你毀了藏生的心血，可是在借閱系統還能查到藏生幫顧許還書的消息！！”
“他們一直有聯系，他們一直是朋友！！是你殺了他們，藏生用他的心血換你不對他們下手，你卻殺了顧許！！！”
他聲嘶力竭，激動到頭甚至要攻擊敘藜，可是敘藜一下子就掏出槍抵住他額頭，使洞口在楊明忠頭上留下紅印。
楊明忠看起來是一心求死：“你殺了我啊！你殺了我！！”
敘藜眼神狠戾，擡起手肘將他擊倒在地，然後拿槍抵著他下巴，抓著t他頭讓他擡起頭來：“你再說一遍？”
“你們查到了什麽？”
她做著一副惡魔行徑，說到這卻把聲音放輕柔了：“你想說，我的清理，清理得不夠幹凈，是嗎？還是覺得我和玩具做了個交易，就不會違反，殺了你了？”
楊明忠是很典型的學院派，他有能力，但是不肯聽權貴擺布所以淪落到只能在廢墟做些基礎研究的地步。可他也是一個很軸轉不過彎的人。
陸弋和他說藏生可能是叛徒，他看到證據就算痛苦還是相信了，選擇站在聯合體那一側。
可是藏生死去那一刻，什麽原則都煙消雲散了，他心裏刻骨銘心的只有那個乖巧喊他老師的學生。
他的妻子在那兩年間去世。只去他家用過一次飯的藏生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通宵給他刻錄了一個全息U盤。
楊明忠艱難出聲：“你殺了他。”
敘藜表情冷漠：“他該死。”
楊明忠絕望地看著她。
楊明忠這樣的人，心裏永遠理解不了什麽造價高昂只是為權貴享樂就建造起來的浮空城，也理解不了敘藜為什麽能這樣以殺人為樂僅僅是藏生不聽她的話就要殘忍下手。
可他夜不能寐。
藏生死後他每一天都生活在悔恨之中，不受控制去想起他招藏生進入實驗室時多麽欣賞期待他的天賦。
藏生用全部研究換敘藜不牽連其他人的時候，在閣樓上安靜等待死亡降臨的時候該有多麽痛苦。
他再無私，也只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他還有大好前程。可楊明忠和他的同事下屬，在敘藜動手之前，在敘藜殺死他之前，只是眼睜睜看著。
他們本可以阻止。
楊明忠：“我，我在這裏等，就是為了等你。我要讓你知道。”
他被槍抵著，聲音因為哽咽而嘶啞，可是那蒼涼悲痛的語調卻猛地迸發出一瞬激烈來，他痛喝：“我要讓你知道，你費盡心機汙蔑他，可是我還記得！！”
楊明忠雙眼赤紅：“我還記得，藏生是一個多麽好的學生，多麽好的老師。”他嘴唇發抖：“你抹黑不了他。你永遠也抹滅不了他！”
敘藜的眼球轉動。
“是嗎？”不過一息，她就輕飄飄地反問，笑裏似諷帶嘲：“既然不能。”
她眼神冷下來，語速卻更慢，每個字都更清晰聽得門口的黃稚等人一陣握緊手裏的槍支，只一瞬間就要對敘藜射出去，可她一點不在意——
“那你找我，要那些垃圾幹什麽呢？”
她只停頓了那一瞬。就笑出聲。
不是不會抹滅嗎。
不是沒有不相信過他嗎。
那為什麽陸弋開口說藏生是叛徒的時候，你們還是沈默厭惡，為什麽她把他的屍體都切成兩段了，還是去查他身前死後的借閱記錄。
楊明忠急促地喘著氣，捂著胸口臉色蒼白。
敘藜低低地笑一聲。後來是很短的冷笑。但很快就不笑了，她直起身來直接將楊明忠手邊的健康手環踢遠。
楊明忠眼眶一紅，還要去撿，她直接開槍打碎了。
“敘藜！！！”
楊明忠嘶聲。那是藏生留給他的，那是藏生的！因為他的研究成果全都毀了，他已經幾個月沒法打開，沒法充電了。這個瘋子。
他顫抖著去夠那個手環的碎片，想撿起來。
敘藜背對著他，背對著窗口。
一切月光蒼白如雪。她的眼神裏沒有光亮，漆黑黑的，只是一片深淵。
她歪頭，像冷血動物那樣根本沒有平視他們，而是已經把自己擺在野獸，他們則是獵物的視角上：“既然我的老朋友這麽喜歡看書。”
“那就收拾一下，明天去圖書館。”
不然怎麽對得起，他們費盡心思給她送來的這份大禮。借閱記錄和馬甲之間的聯系是嗎。敘藜面無表情給槍上膛。
她讓他們查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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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娟雖然軍銜也只是上將可幾乎算是席家的領頭人, 席任和席慎禮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所以第五第六兩個區的軍部現在幾乎是群龍無首狀態。
內裏已經開始爭權。
席任只能撐著病體處理，只是當親兵找到灼心現有的資料給他時, 他掃了幾眼, 還是突然就吐出血來。
親兵慌張, 卻只看到他擡起頭來那雙血紅的眼。
“沈契......”他說出這兩個字, 頭向後靠，手指緊緊捏著那兩張紙。親兵不知道關竅，只知道席執行長確實與沈契關系匪淺，而且他們還常常見面。
沈契要做的“天橋”項目觸及上層利益, 是席執行長接手破雲城後力保他。所以，席執行長可能確實和傳言中所說一樣, 其實是灼心的臥底？
可是, 席任現在想到的只有, 他做主殺了沈契, 在席苒眼中是否也是一種他從未信任過她的證明？
他閉上眼。他口口聲聲會保護她, 最後卻在看著敘藜殺死沈契後, 逼自己妹妹走上了絕路。
黎明也為沈契的死耿耿於懷，可敘藜形如鬼魅連聯合體都奈何她不得。那天集會散去後他本來想追出灼心的地點，誰料遇到玩家沖突。
這次聯系上虞漆，他很謹慎, 用的只有玩家論壇：【我們可以談談。】
虞漆：【沒什麽好談的。】
黎明沈下眼眸：【齊天幾乎無法無天, 而且掌握了大部分玩家名單，你們真的打算和他們單獨對抗？齊天有實力的玩家數量並不少。】
言下之意就是, 虞漆和杜子寧現在的七星沒有這個實力。七星和齊天都是很早就建立起來的玩家組織，只是七星不如齊天那麽高調，也不認同齊天那麽暴烈的方式，所以存在很大分歧。
前段時間敘藜大鬧維修局，齊天趁勢崛起，吸引了很多沒能加入灼心的瘋子。
虞漆沒有多說：【我們選擇了灼心。】
什麽？！
黎明看著眼前這句話，手指繃緊想回覆虞漆，最後還是死死咬著牙關，慢慢發送過去一句：【她也配？】
她殺了沈契殺了那麽多人，為什麽還能得到這些人的擁護？那天在倉庫，他們都親眼看著敘藜如何挑釁玩弄聯合體，她用人命來做籌碼和挑釁！
哪怕沈契不是玩家，哪怕她攻擊的是NPC陣營，玩家中就沒有理想主義者，NPC中就沒有想追求和平之輩嗎？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敘藜對聯合體和浮空城三進三出，實力幾乎深不可測。】
黎明：【沈契一直在研究怎麽達成玩家NPC之間的和平，他是無辜的！但是最後連基因都破碎得沒辦法完整提取！她嗜殺如命怎麽可能和你們合作！】
虞漆知道。
她當然知道。
可是一個只和聯合體玩游戲的殺人魔，自然遠沒有同伴的背叛和暗處同胞帶來的危機四伏更讓人覺得可怕。
虞漆是死裏逃生才走到今天。她不敢再信任何人。
【我會考慮。但現在不會。】
黎明：【哪天她的憤怒傾瀉到你的朋友至交身上你就會明白。】
他眼睜睜看著虞漆的賬號暗下去：【她到底有多心狠手辣，喪心病狂。】
黎明手指發麻，同時想起在地下室的時候，沈契明知道會很危險還是潛出來給他們修改代碼。
浮空城實驗室說一人死亡。如果不是沈契保下了整個實驗室，如果不是他設計的程序，他們怎麽會在敘藜出現的情況下安然無恙，怎麽會被他們眼睜睜看著，活生生被她斬斷了氣息。
黎明絕不可能釋懷。他絕不可能允許敘藜就這樣殺了他自己卻毫發無損！
敘藜在夜色裏悠游，機械翅膀是沈契為浮空城護衛隊改進的，他自己卻從來沒有用過。即便違反軍規離開浮空城，也是為了聯結玩家和NPC。
敘藜神色淡淡地鎖定位置，打破窗戶進去後眉梢微微揚了揚，腰間機械鐵鞭轉動，槍口已經對準床上蜷縮的那人。
而楊明忠擡起頭，看清楚那身熟悉的傭兵裝，和她臉上熟悉的戲謔殘忍的笑的時候，已經本能地睜大眼睛。
但是不是恐懼，不是膽怯。
而是憤怒！
那是一種怒火灼燒變紅之後的赤色。
這赤色幾乎將這位年過半百的研究所所長心智給摧毀了。他應該過得很潦倒，胡茬沒清理過，潔白的白大褂被他揉得皺巴巴的。
現在是半夜，這附近並非沒有旅館，他居然在顧許的家裏，躺著光禿禿的木板床，連出聲都嘶嗬嘶嗬帶著病氣：
“是你！藏生！是你殺了藏生！！”
他手無縛雞之力，虛弱久了，翻下床來之後竟然就直接摔倒，但仍然不怕死地揪住敘藜衣角，敘藜的槍頂在了他腦門上，聲音輕快：“好久不見啊，楊所長。”
唐志打開了門，看到這一幕瞳孔驟縮，被安吉爾咬牙拉住。別在她殺人的時候過去，否則，敘藜真的可能會直接動手。
而黃稚也認出了他是誰。
受害者那麽多，楊明忠只不過是其中一個。
黃稚也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顧許的房子。他是科技大學的教授，敘藜殺死藏生後就是在顧許家中殺死了他，毀了意識上傳的副本。
維修局審查他的時候，也是把他軟禁在這裏。
楊明忠喉嚨嘶啞：“你居然，你居然還敢回來。”他喘著粗氣，健康手環已經沒電了被他扔在一邊，不然現在該瘋狂報警：“你在這裏殺了兩個人，居然還敢回來！！！”
敘藜看出楊明忠沒有精力喊來護衛隊，放下槍繞著楊明忠轉了一圈：“研究所為陸大隊長立了大功，應該高升才對啊，怎麽這麽落魄。”
她嘴角冷笑，低下頭輕聲：“怎麽，揪出叛徒的那三十萬。”她拍拍昔日導師的肩膀：“沒落在你們頭上？”
楊明忠的眼睛濕潤而渾濁，他擡起頭看著敘藜，臉不可逆轉地衰老了，出現陣陣溝壑。
他明明知道眼前這個人不在乎人命，還是強行拽緊她衣角，簡直像挑釁和尋死一般：“你把藏生。你把藏生的東西扔哪去了。”
他嗓音發顫：“藏生！藏生......”
藏生的東西。藏生的一切。
不該掉到泥裏。
敘藜眼角抽動一下，她壓下血管的沸騰，輕聲細語：“所長在胡說什麽。”她微笑，看起來像撒旦在憐憫可悲的信徒：“他們的東西，我不是殺人的時候，就銷毀幹凈了嗎？”
尤其是這裏。
尤其是顧許。
敘藜環視一圈。
她走之前還隨手扔了一顆炸，彈。所以這裏沒開燈，仍然能依稀看到地面和墻上焦黑的痕跡，所以這裏面空空蕩蕩，卻還有一個楊明忠守在這裏。
他該感謝他當時極力阻止陸弋進入研究所給她爭取了時間，不然看到他在這裏埋伏她她只會第一時間就殺了他。
待他尊敬視為老師的藏生只是一具傀儡。
說到底，他們是為了她而活著。
楊明忠卻猛地激動起來，他跪在地上，根本站不起來，卻敢於在這個殺人魔面前嘶啞高聲：“你毀了藏生的心血，可是在借閱系統還能查到藏生幫顧許還書的消息！！”
“他們一直有聯系，他們一直是朋友！！是你殺了他們，藏生用他的心血換你不對他們下手，你卻殺了顧許！！！”
他聲嘶力竭，激動到頭甚至要攻擊敘藜，可是敘藜一下子就掏出槍抵住他額頭，使洞口在楊明忠頭上留下紅印。
楊明忠看起來是一心求死：“你殺了我啊！你殺了我！！”
敘藜眼神狠戾，擡起手肘將他擊倒在地，然後拿槍抵著他下巴，抓著t他頭讓他擡起頭來：“你再說一遍？”
“你們查到了什麽？”
她做著一副惡魔行徑，說到這卻把聲音放輕柔了：“你想說，我的清理，清理得不夠幹凈，是嗎？還是覺得我和玩具做了個交易，就不會違反，殺了你了？”
楊明忠是很典型的學院派，他有能力，但是不肯聽權貴擺布所以淪落到只能在廢墟做些基礎研究的地步。可他也是一個很軸轉不過彎的人。
陸弋和他說藏生可能是叛徒，他看到證據就算痛苦還是相信了，選擇站在聯合體那一側。
可是藏生死去那一刻，什麽原則都煙消雲散了，他心裏刻骨銘心的只有那個乖巧喊他老師的學生。
他的妻子在那兩年間去世。只去他家用過一次飯的藏生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通宵給他刻錄了一個全息U盤。
楊明忠艱難出聲：“你殺了他。”
敘藜表情冷漠：“他該死。”
楊明忠絕望地看著她。
楊明忠這樣的人，心裏永遠理解不了什麽造價高昂只是為權貴享樂就建造起來的浮空城，也理解不了敘藜為什麽能這樣以殺人為樂僅僅是藏生不聽她的話就要殘忍下手。
可他夜不能寐。
藏生死後他每一天都生活在悔恨之中，不受控制去想起他招藏生進入實驗室時多麽欣賞期待他的天賦。
藏生用全部研究換敘藜不牽連其他人的時候，在閣樓上安靜等待死亡降臨的時候該有多麽痛苦。
他再無私，也只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他還有大好前程。可楊明忠和他的同事下屬，在敘藜動手之前，在敘藜殺死他之前，只是眼睜睜看著。
他們本可以阻止。
楊明忠：“我，我在這裏等，就是為了等你。我要讓你知道。”
他被槍抵著，聲音因為哽咽而嘶啞，可是那蒼涼悲痛的語調卻猛地迸發出一瞬激烈來，他痛喝：“我要讓你知道，你費盡心機汙蔑他，可是我還記得！！”
楊明忠雙眼赤紅：“我還記得，藏生是一個多麽好的學生，多麽好的老師。”他嘴唇發抖：“你抹黑不了他。你永遠也抹滅不了他！”
敘藜的眼球轉動。
“是嗎？”不過一息，她就輕飄飄地反問，笑裏似諷帶嘲：“既然不能。”
她眼神冷下來，語速卻更慢，每個字都更清晰聽得門口的黃稚等人一陣握緊手裏的槍支，只一瞬間就要對敘藜射出去，可她一點不在意——
“那你找我，要那些垃圾幹什麽呢？”
她只停頓了那一瞬。就笑出聲。
不是不會抹滅嗎。
不是沒有不相信過他嗎。
那為什麽陸弋開口說藏生是叛徒的時候，你們還是沈默厭惡，為什麽她把他的屍體都切成兩段了，還是去查他身前死後的借閱記錄。
楊明忠急促地喘著氣，捂著胸口臉色蒼白。
敘藜低低地笑一聲。後來是很短的冷笑。但很快就不笑了，她直起身來直接將楊明忠手邊的健康手環踢遠。
楊明忠眼眶一紅，還要去撿，她直接開槍打碎了。
“敘藜！！！”
楊明忠嘶聲。那是藏生留給他的，那是藏生的！因為他的研究成果全都毀了，他已經幾個月沒法打開，沒法充電了。這個瘋子。
他顫抖著去夠那個手環的碎片，想撿起來。
敘藜背對著他，背對著窗口。
一切月光蒼白如雪。她的眼神裏沒有光亮，漆黑黑的，只是一片深淵。
她歪頭，像冷血動物那樣根本沒有平視他們，而是已經把自己擺在野獸，他們則是獵物的視角上：“既然我的老朋友這麽喜歡看書。”
“那就收拾一下，明天去圖書館。”
不然怎麽對得起，他們費盡心思給她送來的這份大禮。借閱記錄和馬甲之間的聯系是嗎。敘藜面無表情給槍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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